“小张,这个季度的以案促改自查报告交了吗?”
“王科长,这次的自查自纠台账上没写够三个问题,打回去重写吧!”
这样的场景在如今的体制内,几乎成为一道无奈的“风景线”。
反腐斗争本应是荡涤沉疴的利剑,却在某些层面异化成了“报告反腐”“台账反腐”。
当形式主义渗透到反腐肌理之中,一种新的治理困境正在形成,其核心表现正是基层工作人员不堪重负的“表格填制”之苦。
(图片源于网络)
一、反腐形式主义的多维面孔
1. 重“纸面”轻实际
数量绑架质量:以报告数量、台账页数、问题条数作为反腐成效的关键考核指标。某市纪委年终总结中赫然写着:“全年各级人员共撰写自查报告21.3万份,建立各类廉政台账6.7万个”,数量之巨令人咋舌,而实效何在却鲜有评估。
“套路化”写作: 报告形成固定模板和空话套话体系。基层同志常互相询问“这次用什么模板?”“去年的报告能改改再用吗?”一份报告从形式到内容高度雷同,价值沦为应付检查的工具。
“台账迷宫”: 表格设计日益复杂精细却又互相重叠,如某单位人员每月需同时填报“个人廉政风险排查表”、“作风问题自查台账”、“八小时外行为记录表”,耗时耗力却信息交叉重复,管理成本几何级上升。
2. 为“问题”而问题
指标压力下的“无中生有”: “必须查出问题”的刚性要求,倒逼普通人员在平凡工作中“挖掘问题”。某窗口工作人员被迫在台账上写道“有时急于完成工作,对群众解释不够细致”。此类牵强附会、避重就轻的“问题”充斥各类报告,既偏离反腐初衷,也消解制度严肃性。
“安全型”问题主导: 基层人员为规避风险,偏好报告无关痛痒的小缺陷(如“学习不够系统”),而回避深层次的机制漏洞或实际存在的风险点。一位老科员坦言:“真问题?写了可能引火烧身,整改难度也大,不如写点虚的。”
反思表层化:“举一反三”停留表面归因,强调“政治站位不高”“理论学习不深”等原则性话语,鲜少触及导致同类案件反复发生的制度性缺陷、执行环节漏洞、监管链条短板等核心要素。
3.重“留痕”轻“疗效”
考核检查唯“迹”是图: 上级检查往往聚焦报告是否齐全、台账是否规整、格式是否标准,对报告所提问题是否属实、剖析是否深刻、整改是否落实、实效如何反而缺乏深入核查和科学评估。一项调研显示,70%的基层纪检干部表示检查形式内容远多于核查实际成效。
整改环节乏力:轰轰烈烈的自查报告之后,真正的追责纠错、建章立制、流程再造等“治病”环节常常失焦、滞后或不了了之。形成了“报告很深刻,问题依旧在”的讽刺循环。
资源错配:大量的人力、时间和精力被消耗在制造“反腐文本”上,挤占了本该用于调查研究、实地督导、强化监督、优化流程的本职工作精力,形成巨大的机会成本。
二、形式主义反腐的深层症结
1. 避责逻辑与创新惰性
以“程序正确”规避责任: 复杂的报告程序和书面痕迹,常被视作证明管理者“履职尽责”、“重视反腐”的直接证据。一旦出事,“该走的流程都走了,报告台账都全了”便可成为免责盾牌。此乃“痕”为“绩”用。
路径依赖与创新惰性:依赖于文件传达、层层报告、填表问责等传统管理手段已成为惯性,对于如何利用信息化手段精准监督、如何构建更科学的预警评估体系、如何激发内生监督动力等创新方式探索不足。习惯于“以形式落实形式”。
2. 基层治理能力的现实掣肘
“上下一般粗”的指导偏差: 上级部署有时脱离基层实际,任务要求一刀切。对普通文员与核心岗位领导均要求“深挖风险、重大整改”,无异于刻舟求剑。
精准考核体系缺位:缺乏对不同岗位、不同风险等级人员的差异化、精准化考核标准与衡量方法。将简单计件(如报告数量、问题条数)作为唯一衡量尺度。
容错纠错机制不健全:干部担心暴露真实问题(哪怕不是违法)会被揪住不放、影响晋升,不敢说真话、揭实情。“报喜得喜、报忧得忧”的环境未根本扭转。
3. 文化积习与技术缺陷的叠加
“官本位”思维残留: 部分管理者习惯于看报告、听汇报,而非深入基层掌握实情。文牍流程异化为权力确认和程序权威的象征。
信息化建设滞后:各级信息系统相互割裂,“表格围城”现象未因技术进步缓解反而加剧。“数据烟囱”林立造成重复填报,“多头报送”消耗大量人力。
监督效能有待提升:上级监督存在“雾里看花”效应,同级监督顾虑重重,下级监督难以触及,群众监督渠道不畅,使得形式主义得以在部分环节滋生蔓延。
所以说,反腐的目的是海晏河清、吏治清明,而非创造一座座精美的“纸牌屋”。当我们真正卸下形式主义的枷锁,反腐的力量才能如清泉奔涌,涤荡一切积弊沉疴,回归其守护初心、激励担当、护航发展的神圣使命。
本人来源:局子里的小新 作者:小新(原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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